關鍵詞：王充　醫(yī)學思想　論衡

　　摘要：王充的醫(yī)學思想，主要反映在其荼作《論衡》中，原于《內經》，強調天人相應，認為人體生命活動與自然界變化是相對應的。指出生長壯老已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guī)律，養(yǎng)生則可以延年益壽。在《論衡》中，表明他對人體的生理病理及某些疾病的病因病機與治療，都有一定認識。

　　王充（公元27～97年），字仲任，東漢會稽上虞（今浙江上虞縣）人。他青少年時代勤奮好學，曾拜班彪為師?！逗鬂h書·王充傳》說：“家貧無書，常游洛陽市肆，閱所賣書，一見輒能誦憶，遂博通百家之言?！焙髞?，他教過書，也先后作過幾任地方小官，但都因政見不合，被迫去職。晚年，“儔倫彌索，鮮所恃賴，貧無供養(yǎng)，志不娛快”（《論衡·自紀篇》），處境相當困窘。其著述除《論衡》外，尚有《譏俗節(jié)義》、《政務》、《養(yǎng)生書》等，惜均已佚失?！墩摵狻?5篇（現(xiàn)存84篇），是他用30多年的心血寫成。它不但是一部光輝的哲學巨著，在文學史上也有一定的地位；同時還是一座醫(yī)學寶藏，為我們探討和研究王充的醫(yī)學思想，提供了十分豐富的醫(yī)學素材。

　　天人論相應淵源溯岐黃

　　《論衡》中表現(xiàn)的醫(yī)學思想，深受《黃帝內經》的影響?！秲冉洝肥乾F(xiàn)存中醫(yī)文獻最早的典籍，它是古人在生活、生產和醫(yī)療實踐中，通過長期的觀察，結合當時的自然科學成就，并受著樸素的唯物論和自發(fā)的辯證思想的影響，從而形成的一套比較完整的中醫(yī)理論體系。作為一代哲學大家，且又晚年多病的王充，與醫(yī)是有緣的?！秲冉洝分惺种匾曁烊讼鄳Ｓ萌☆惐认蟮姆椒▉黻U述人的生理、病理和治療等，散落在《論衡》中的這種醫(yī)學思想的花絮是很多的。我們拾取其有代表性的片段與《內經》作一比較，就看得很清楚了。

　　《素問·生氣通天論》整篇討論人體的生命活動和自然界之間的關系。如“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故天運當以日光明。是故陽因而上，衛(wèi)外者也”，與“因于寒，欲如運樞……”，就是以天體和太陽的關系比喻陽光在人身上的重要性和用取類比象的方式解釋寒邪侵犯人體，陽氣象戶樞開合那樣抗御外邪的。王充則有以草木喻人的，“物生也色青，其熟也色黃；人之少也發(fā)黑，其老也發(fā)白”（《道虛篇》）；有以自然為喻的，“身中病，猶天有災異也。血脈不調，人生疾病；風寒不和，歲生災異?！保ā蹲l告篇》）“天地之有湛也，何以知不如人有水病也？其有旱也，何以知不如人癉疾也?！保ā俄樄钠罚┳匀唤缰械娜f物生長，與人類繁衍同乎一理，“天地合氣，萬物自生，猶夫婦合氣，子自生矣?！保ā蹲匀黄罚?。再如《靈樞·海論》篇中說：“海有東西南北，名曰四海，……人有髓海、有血海、有氣海、有水谷之海，凡此四者，以應四海也”?！墩摵狻さ捞撈吩疲骸胺蜓}之藏于身也，猶江河之流地”：“山，猶人之有骨節(jié)也；水，猶人之有血脈也。”（《祀義篇》）都拿水流于江河大海來比喻氣血在人體中的周流?？梢?，《內經》與《論衡》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醫(yī)學教育網搜集整理

　　在對疾病的治療上，《素問·四氣調神大論》曾把疾病比成戰(zhàn)亂，把藥物比成兵器，形象地說明治病與用兵的相通之處。王充也有醫(yī)生看病如“圣賢治世”之類的描述，“方猶術，病猶亂，醫(yī)猶吏，藥猶教也?！保ā抖ㄙt篇》）這些都成了清人徐大椿《用藥如用兵》的濫觴了。俗謂“學有淵源”，至此，王充的醫(yī)學思想和《內經》的淵源關系已昭然若揭了。

　　生長壯老已長生乃虛妄

　　王充所處的時代，正是東漢社會比較安定、經濟文化繁榮的時候。早在西漢武帝時，董仲舒曾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并揉和了先秦儒家和陰陽家的思想，改鑄成“天人相應”的神秘主義儒學。從此，這種神秘主義儒學成了官方的正統(tǒng)思想。到了東漢，又在此基礎上產生了“讖緯神學”，也就是能預知后事、先知禍福的封建迷信說教?！皩W通五經，兼曉讖錄”，講鬼論神說仙的陰霾籠罩了整個社會。統(tǒng)治者為了“淫樂長享”，幻想學仙成神，到處尋覓長生不死之方。實際上這是一種反科學的愚蠢做法。王充從醫(yī)學的角度對此作了有力的批駁，認為生、長、壯、老、已是人類不可逾越的自然規(guī)律?！坝醒}之類無不生，生無有不死……死者，生之效；生者，死之驗也?！保ā兜捞撈罚┎坏侨?，凡是有血脈的動物都會有生有死，生生死死是無法抗拒的自然規(guī)律。人類也正是在這一自然規(guī)律中生存和繁衍著。王充又從自然界中草木的榮枯來說明這一規(guī)律。他認為：草木方生，色青葉綠，生機盎然；長成后就隨著季節(jié)的到來黃枯了；人的頭發(fā)，年青時烏黑，到了老年就變得滿頭白發(fā)了。草木枯萎時，任你澆水施肥，也不會返青；皓首蒼蒼，再吃藥養(yǎng)生，也不能返老還童，仙而不死?！疤祓B(yǎng)物，能使物暢至秋，不得延之至春；吞藥養(yǎng)性，能令人無病，不能壽之為仙”（《道虛篇》）。

　　王充說：“人稟元氣于天”（《無形篇》），“元氣，天地之精微也”。（《四諱篇》）這里的氣，指的是一種精微物質，又稱“精氣”，與《內經》“人始生，先成精”之意相合。在醫(yī)學上，這種“精氣”被稱為“先天之本”，于人的壽夭生死關系至切。所以，王充也說：“諸生息之物，氣絕則死”（《道虛篇》）。先天之本已竭，人豈能不死呢。

　　人出生后，賴以存活者，就是飲食水谷?！秲冉洝吩嬲]人們：人絕水谷則死。至于水谷的消化吸收，在《素問·經脈別論》篇中言之尤詳。王充繼承了這一醫(yī)學知識，指出：“夫人之生也，稟食飲之性，故形上有口齒，形下有孔竅?？邶X以噍食，孔竅以注瀉?！保ā兜捞撈罚┧钟懻摿巳说摹昂筇熘尽?。人長有消化器官以吸收養(yǎng)料，長有排泄器官以清除廢物，這是稟氣（懷胎）時就定了的，乃人的生理之常。如違反了這生理自然之道，去尋求“服食藥物”、“辟谷不食”、“恬淡無欲”等可使人“度世無死”的謊言，輕則致病，重則喪命。所以他說：服食藥物太多，會使人中毒，人不進食肯定要餓死。食氣不能飽人，只能“氣滿腹脹”。至于“恬淡無欲”，亦不能長生。并以草木為例，說明其雖無性欲，但生命不及人長久。“夫人，物也……物無不死，人安能仙？”（《道虛篇》）以上都是闡論不能違反生、長、壯、老、已這一自然規(guī)律。醫(yī)學科學思想豐富了王充的哲學思想的內涵，使他透過了當時神學的暗室，看到了科學思想的火花。

　　養(yǎng)生可卻病功成三折肱

　　王充認為，長生不死是荒誕不經的妄說。但服藥可以卻病，養(yǎng)生可以延年益壽，使身心健康。且他晚年貧病交至，故頗注意養(yǎng)生之學。正如古人所云“三折肱后為良醫(yī)”一樣，他積累了很多寶貴的經驗。我們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歸納和認識。

　　一、養(yǎng)生原則1.強調腎精：“非天有長短之命，而人各有稟受也”。王充這里的“命”，指的是自然壽命，也就是他說的“百年”，這與《素問·上古天真論》中論述的相合?，F(xiàn)代人體生命科學論證人體機能可以持續(xù)120年，關鍵在于自我生命計劃，也就是古人的養(yǎng)生?！胺A受”也就是人的先天稟賦，它受之于父母，與生俱來。他在《氣壽篇》里指出：人的壽命與在母體中的稟賦有關，稟受強的人，就健康長壽；反之，就體弱、多病、短壽。2.暢懷節(jié)欲和社會安定：《氣壽篇》說：“圣人稟和氣，故年命得正數(shù)。氣和為治平，故太平之世多長壽人。”“幽居靜處，恬淡自樂”（《佚文》）。懂得養(yǎng)生之道的人，能寬心處世；天下太平，人們安居樂業(yè)，自然能長壽。據(jù)現(xiàn)代科學家觀察統(tǒng)計，長壽的人96%是樂觀的。3.順應自然：“使物生者，春也；物死者，冬也。春生而冬殺也?！保ā蹲儎悠罚┤艘矐槕匀?，守“春夏養(yǎng)陽，秋冬養(yǎng)陰”（《素問·四氣調神大論》）的古訓。4.勿過勞思：王充在《效力》、《書虛》二篇中，都引用了秦武王時大力士孟說舉鼎不任，力絕而死；顏回和漢代郭路因思慮過度，而致“劣倦羆極，發(fā)白齒落”或“精思不任，絕脈是滅”的例子，說明勞思過極，損人年壽。5.切忌酗酒：《語增篇》告誡人們：殷紂王和魏公子無忌等沉溺酒色，不舍晝夜，結果輕者成羸疾，重者“困毒而死”。

　　二、養(yǎng)生方法1.氣功和導引：王充說：“養(yǎng)氣自守，適食則酒（適，適量；則，定量）。閉明塞聰，愛精自保，適輔服藥引導，庶冀性命可延，斯須不老。”（《自紀篇》）《后漢書·王充傳》也說他“裁節(jié)嗜欲，頤神自守”?？梢?，他練功是動與靜相結合的。他深為自己在這方面起步太晚而感到遺憾，晚年以切身體會撰成《養(yǎng)生書》16篇以示后人，可惜我們現(xiàn)在已無從知道它的內容了。2.藥物：“服食藥物，輕身益氣，頗有其驗?！保ā兜捞撈罚蹲约o篇》中也說他自己服藥和氣功相結合。3.飲食：《自紀篇》中指出：飲食適量而止，過則有傷。我們可以看出，王充養(yǎng)生學的內容是頗為豐富的，值得我們進一步研究和發(fā)揚光大。

　　剖析生病理審病而求因

　　王充對人體的生理病理和疾病的病因病機，以及治療都有一定的認識。對于陰陽轉化，他說：“陽極反陰，陰極反陽”（《順鼓篇》）。他還認為心在五臟中處主導地位，并記述了五臟情志的關系以及氣血生化問題?！叭宋迮K，以心為主。心發(fā)智慧，而四臟從之。肝為之喜，肺為之怒，腎為之哀，脾為之樂。”（《佚文》）“故人食腸滿，則骨節(jié)與血脈因以盛矣?！保ā鹅肓x篇》）“血者，生時之精氣也?！保ā墩撍榔罚?/P>

　　一、胎教和遺傳。王充引《禮記》中胎教之說，謂“子在身時，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非正色目不視，非正聲耳不聽?！比纭笆軞猓ㄊ茉校r，母不謹慎，心妄慮邪”，則遺害子女（《命義篇》）。他同時并指出，男女淫亂無度，不但有害自身，而且損及子女?！稓鈮燮愤€說，婦女生育少，子女稟賦強，身體健康；多生多育，往往稟賦就薄弱，身體也就不健康?；?a href="http://serviciosjt.com/jibing/huaiyun/" target="_blank" title="懷孕" class="hotLink">懷孕時遭受悲傷情緒的刺激，都會影響胎兒的正常發(fā)育，影響后代的健康和壽命。他進一步指出：“子乳亟數(shù)，氣薄不能成也。雖成人形體，則易感傷，獨先疾病，病獨不治?！保ā稓鈮燮罚┻@些在今天看來，基本上都是合乎科學道理的。

　　二、對疾病的認識。疾病的治療首重求因，有因才能論治。王充對病因病機具有較深的認識?！叭酥膊?，希有不由風濕與飲食者?！保ā侗嫠钇罚Πb疽的發(fā)生，認為是由于“氣結閼積，聚為癰，潰為疽，創(chuàng)流血出膿”，“營衛(wèi)之行，遇不通也”（《幸偶篇》）所致。在《言毒篇》中還較詳細地討論了半身不遂（腓），說其輕微的叫做“邊病”，是感受熱毒之邪所致，治療用蜂蜜和朱砂。并談到“治風用風，治熱用熱”的原則，也就是治風病用疏散風邪的藥，治熱病用甘溫之藥以除熱。這應該說是金元時期李杲創(chuàng)用的甘溫除熱的先聲，只是在哲學的密室中沉睡了一千多年罷了。

　　王充還記載了楚惠王吞蛭（《福虛篇》）、文摯治齊王疾痟（《道虛篇》）和扁鵲醫(yī)趙簡子病三則醫(yī)案醫(yī)話?，F(xiàn)僅舉其一，以資說明。楚惠王吞蛭，是在吃生腌菜時吞入一條水蛭，后即腹痛，傍晚水蛭隨大便而出，并連多年的“心腹之疾”亦好了。王充指出，水蛭初入，因腹中熱而動，故腹痛，不久水蛭死，腹痛亦止。水蛭生性食血，有活血化瘀之效，惠王的痼疾可能是積血，所以也就被無意治好了。

　　醫(yī)學進入到漢代，有了很大的發(fā)展。據(jù)《漢書·藝文志·方技略》記載，當時的醫(yī)藥學著作已有醫(yī)經七家，醫(yī)方十一家，共四百九十卷。針灸和臨床醫(yī)學著作則有《黃帝針經》和《素女脈訣》等。這無疑給王充提供了一塊沃壤，為他的醫(yī)學思想奠定了基礎。筆者認為，王充的醫(yī)學思想是在他樸素唯物主義哲學思想的陽光雨露下，自覺或不自覺地萌發(fā)的。所謂自覺，是說他晚年貧病交加，因病攻醫(yī)；不自覺也就是醫(yī)哲的密切關系的緣故了。也正鑒于此，他的醫(yī)學思想主要在養(yǎng)生方面。養(yǎng)生學是祖國醫(yī)學中的一項重要內容，應該肯定地說王充在這方面作出了很大貢獻。